諮詢時間—語文專欄
通通給我滾！抵制外來語的長期抗爭

那些認為有必要保護德語免受外來語影響的人，究竟基於甚麼樣的動機？漢寧･洛賓鑽研了從巴洛克時代至今的語言政策和語言民族主義方面的種種花招。

作者: 漢寧･洛賓

用英文的„Sale“取代德文的「換季大拍賣」（Schlussverkauf） – 當前的德語接收了許多源自英文的單字，就是所謂的套用英文；從別的語言接收字詞或用法，並非甚麼稀奇的事，這反而是語言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特徵。儘管如此，這些語言方面的移民不僅只在近期遭受批評 – 以德語而言，外來語飽受批評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巴洛克時期的語言愛國主義

有人在四百年以前的巴洛克時期就展開行動了，一六一七年，第一個德國語言社團「果實社團」（Fruchtbringende Gesellschaft）於威瑪成立，幾位貴族聚在一起，出自一種愛國衝動，嘗試以德文賦詩填詞，期使德文成為跨區域也適用的語言。他們以拉丁文和法文為榜樣，因為二者在這方面達到的效率，是那時候的德語尚未能企及的。不久，果實社團的會員針對德文單字提出了一些建議，主要是一些源自拉丁文的外來語，應該以德文取代之 – 有些建議的單字不那麼有說服力，例如用„Tageleuchter“（日光、燭台）取代“Fenster“（窗戶，源於拉丁文），„Zitterweh“（發抖疼痛）代替“Fieber“（發燒，源於拉丁文）；但也有很成功的例子，譬如„Durchmesser“（直徑）取代„Diameter“（直徑，源自古法文或拉丁、希臘文），„Bruchstück“ （碎片、殘餘）取代 „Fragment“（殘存碎片、斷簡殘篇，源於拉丁文），或者以„Briefwechsel“（書信往來）代替„Korrespondenz“（通信，源於拉丁文）。

這些巴洛克時期成立的幾個語言社團，憑藉著對語言方面的自我意識，對於新高地德文（Neuhochdeutsch）書寫語言之形成，產生了極大了影響。這種語言迅速又順利地發展成為不同的德國方言之間，一種跨區域的自然共通語（Ausgleichssprache），而其主要目的是為了能在說德語的地方大量銷售各種書報印刷品等。一八一七年，當德意志帝國終於建立，成為第一個民族國家之際，高地德語的書寫語言基本上已大致「完成」了。中產階級開始使用這種標準語言，至少歌德與席勒也都「我手寫我口」，發表他們的作品。這就是我們今天稱為「標準德語」（高地德語）的濫觴，在德語世界被大多數人說、寫、理解，通常僅有輕微的地區差異。

德國語言協會努力推動德語化

德意志帝國之所以能建立起來，是打敗法國的成果 – 因此有足夠的理由將當時德語中許多來自法文的外來語驅逐出去。一八八五年起，巴洛克時期的語言愛國主義隨著「通用德國語言協會」（Allgemeiner Deutscher Sprachverein）之成立而轉變為一種語言民族主義，在德語世界裡，為威廉二世皇帝精心策畫了德國民族之發展。這個協會在促成一個又一個專業領域德語化上成效卓著，同時為此發明了許多直至今日仍普遍使用的單字。以鐵路領域為例，„Bahnsteig“（月台、站台）來自„Perron“（門階，法文），„Abteil“（車廂）來自„Coupé“（像跑車的雙門轎車，法文），„Fahrkarte“（車票）來自„Billet“（票，法文）。在餐飲業方面，„Speisekarte“（菜單）徹底打垮了„Menu“；但試圖用„Rippenschnitte“（肋排）攻下„Kotelett“（煎排骨），或者以„Weißeingemachte“（濃稠奶油醬汁醬燉白肉）拿下„Frikassee“，就並非每戰皆捷了。.這個語言協會在國家社會主義盛行的時代有了不太光彩的發展：從一種語言民族主義轉變為一種真正的語言種族主義。一九三五年時，該協會的幹部喬治･施密特—羅爾（Georg Schmidt-Rohr, 1890-1945, 德國文學學者、社會學家，曾擔任黨衛軍祖先遺產學會會長），寫下了「在歷史現實中將種族本質顯現出來的，是語言」。這個協會甚至明確表示「衝鋒隊就是我們的母語」。

德國語言協會編纂的套用英語目錄

一九九七年，在今日的德國也成立了一個「德國語言協會」（Verein Deutsche Sprache），一個致力於反對使用外來語的團體 – 現在反對的是源自英文的語詞和用法。這個協會如今不再希望只是將單字各個擊破，而是出版了一本《套用英語目錄》（Anglizismen-Index），書中提出了幾千個以德語單字（通常也有拉丁文）取代套用英語的建議。根據這個協會的想法，這些建議使用的德文單字足以取代英文外來語。其中有些很有意義，很多則早已發展成熟，例如„Nachhaltigkeit“（可持續發展性）踢下了英文„Sustainability“。其他的單字則亟需協助才能為人所理解，或者，您已經猜到了，就是那個用「人體交換聚會」（Menschenkörperaustauschtreff）來代替行之有年、美妙的「浪蕩俱樂部」（Swing-Club）的建議？

對外來語的批評，總是在一方面求取理解以及鞏固自己語言的利益上，二方面在全面拒絕外來語對另一種語言的影響之間移動。可以肯定者，是語意上細微的區別也隨著許多外來語而被引進，並且都有所發揮。若是只複製一種不具附加值的術語的話，倒是可以完全棄外來語於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