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為人知的德國秩序
真有這個東西嗎?
為了尋找這個廣為人知的德國秩序的蹤跡,我向德國人以及住在德國的外國人徵詢,他們對秩序這個議題有何看法?除此之外,我嘗試找出這種刻版印象的源頭,以及它廣為流傳的途徑。
三十年來,來自倫敦的奧莉維亞以柏林為家,她說:「所謂秩序,就是幫我看牙看了二十年的牙醫,到現在還是以『您』相稱,雖然我早就直呼他的名字了。」
來自上烏瑟爾(Oberursel)的亞莉珊達拉說:「街上沒有廣告招牌。」
來自曼徹斯特的安妮,大半輩子都在慕尼黑度過,說:「根據住房規定,晚上十點以後我不可以淋浴,不然會吵到鄰居。但,作為補償,我的房屋前面就有一路公車和一線地鐵,我想到城裡的任何地方都沒問題,而且很準時!」
來自匈牙利、領取「伊拉斯謨獎學金」(Erasmus-Stipendium),在科隆上大學的蕾娜表示:「秩序就是把玻璃瓶依照顏色分類回收,白、綠、棕玻璃瓶。」
波蘭人尤絲緹娜住在英笱城(Ingolstadt),英笱城是小說《科學怪人》的背景(書中主人翁負笈英笱城習醫),也是奧迪汽車(Audi)工廠所在地,她說:「安全感、收集狗便,但也包括遲到的公車,可惜啊。」
來自澳洲的馬汀是機師,定期的飛往慕尼黑。「秩序是一種信念,言行合理以及好為人師 – 做的不對時也一樣。」
來自黑森州(Hessen)的彼得說:「政府部門與各機構的清楚規定 – 公務人員以及公民都得遵守。如果有甚麼事行不通,不行就是不行。懇求、哭哭啼啼、塞點兒鈔票或者送上干邑白蘭地,通通不管用。」
在綠根島(Rügen)擔任廚師的波蘭人博格丹說:「德國人並不是從古到今都講求秩序,隨著上一代凋零,紀律和秩序也將跟著消失。」
住在英笱城的西班牙工程師荷西說:「秩序的意思是,輕聲細語。如果你在西班牙慶祝甚麼,一定要很大聲才行,這裡恰恰相反。」
來自利比亞的阿湄爾,是庫克斯港(Cuxhaven)一家醫院的兒科醫師,他說:「秩序就是,如果你想拜訪住在隔壁的鄰居,或者想請他吃飯時,必須先打電話問一下。還有政府部門的公文旅行,任何事情、任何申請都需要一份文件。」
土耳其裔、住在德勒斯登的計程車駕駛法蘭克,說:「高速公路上沒有時速限制,提高警覺的駕駛,以及很少的交通事故。」
在萊比錫出生的企業主迪克,說:「如果你的小孩跟你說,他想在自家門口賣檸檬汽水,賺點兒零用錢;你非但滿心歡喜,反而左思右想,這樣做是否違法,如果真的做又得注意那些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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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身兼企業主和演講訓練師的奧莉維亞,當年與家人抵達柏林時,外頭下著大雪,寒風刺痛了她的臉頰。柏林那時候還不是首都,街上簡直看不到外國人(今天外國人的比例為近百分之二十五)。
「我是在倫敦長大的,先後在英國國家廣播公司和幾間媒體公司上過班,我覺得那時候的柏林像一座很大的村莊。我幾乎不會說德語,也不熟悉德國的民族性。我去移民局辦事,有人先把一份文件交到我手上,文件上寫著,我的丈夫要負擔我的花費時,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就像個典型的家庭主婦」,她回憶往事。
奧莉維亞尤其不喜歡的,是她與生俱來的叛逆性格一開始就和德國秩序槓上了。「一開始我弄不懂交通規則,因為我們在英國是左駕。於是,有人提醒我,在德國停車時,所有的車子都得按照行駛方向停靠在右邊。我覺得很奇怪,因為在倫敦只要有空位就能停車。有一次我故意把車停在街道的左邊,立刻就接到一張罰單」,她說。前不久她在柏林城區被一位警察攔了下來,因為她闖紅燈,「但明明一輛車也沒有啊!」奧莉維亞很生氣。「這要是在倫敦沒甚麼大不了,這裡你卻要繳五歐元罰款,並且招來一大堆譴責的目光。也許這是讓人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革命分子的大好時機吧。我只需要推薦這一點,人人都會來德國了!」,這位英國女子笑著說。
但事情總有正反兩面,「一旦超市裡多開一個收銀機,大家一定爭先恐後」,奧莉維亞補充說道。「或者,你帶著自己的孩子去公園散步,突然間,草地上出現了一群裸體人士,就在你眼前。一方面講求秩序,另一方面又提倡裸體文化。為什麼可以裸體躺在公園裡,但卻不能裸體走進商店呢?」奧莉維亞問。
走遍全德國,並在如今名列歐盟會員國中的第四大城市,同時也是全球各地的觀光客必遊之地的德國首都(有一百七十七座博物館!),住了四年的美國記者喬・鮑爾(Joe Bauer),針對這個問題提出答案。
「甚至在像柏林這樣的一座城市,對每一個希望體會自由以及無政府狀態精神的人來說,它都極具吸引力,執法仍舊嚴格,不成文的約定俗成亦同」,他說。「你想在柏林圍牆上塗鴉?歡迎歡迎,「圍牆公園」內有一塊專門為此闢出來的特區讓你畫。你想要光著身子到處逛?那就去動物園吧。或者,你想與陌生人上床?請直接走進任何一家可以這麼做的柏林夜店。在這裡你想幹嘛就幹嘛,只要你在規定允許做這些事情的地方做,就沒問題。」
「這些大抵和德國人對秩序懷有特殊的感受,還有他們奉行的實用主義有關:與其說是明文禁止甚麼,不如說是一切事物都有時間與地點的規範。就是因為這樣,如果你在火車上的安靜區與別人聊天,就會立刻受到譴責;然而,如果你在柏林的地鐵上打開一罐啤酒,卻不會有人大驚小怪 -- 因為,根據不成文的規定,在公共場所享受飲酒之樂,一般來說是可以接受的」,喬解釋。
一切井然有序
我趕去與住在奧古斯堡 – 宗教改革的據點、莫札特父親的出生地、最美味的施瓦本麵疙瘩的故鄉 – 的棠雅見面時,遲到了十六分鐘。當我問她,秩序對她而言意味著甚麼時,她第一個提到的,就是守時:「我若是在德國與人約好十點見面,大部分人對此的理解是十點整,而不是十點零一分,或者十點十六分」,棠雅說,我慚愧地低下頭去。「一旦我們約好了,或者訂定了某一條規則,我們當然也要試著遵守這條規則」,她又說。
七年前,棠雅偕其夫婿來到波蘭,如今她在華沙一所校譽極佳的商業學校擔任講師。「這裡的學生一天到晚在商討訂約,或者把訂好的約延後,讓我很驚訝。不然就是我的美髮師或牙醫,突然打電話給我,問我能不能早一點兒到,因為有人放了她鴿子」,她說。她毫不諱言非常想念清楚、白紙黑字的規則。「規則和約定使得生活是可以計畫的,而且實行起來比較確定」,她說。「如果我們在德國問某個人他過得好不好時,我們會問他:『都還好吧?(一切是否井然有序?)假如我無法兌現承諾,或者無法赴約時,我就有我的生活『一團亂、失去控制』的感覺。』
必須井然有序
我下一個訪談對象名叫彼得,我覺得他特別講究秩序。「一個乾淨的流理台,洗碗槽內空無一物,一間每一樣東西都放在該放的地方的客廳」,我列出這些東西,因為對他而言,這就是他認為的私人領域應該有的秩序。他也認為餐具很重要:他把餐具放進洗碗機內,排列得非常整齊,這樣才能好好利用空間。「應該要合乎邏輯、經濟,而且一定要乾淨。每次我太太把餐具放進洗碗機了,我晚上還會再進廚房一次,按照我的系統重新分類整理。也許這是一種怪僻,或許可以管它叫『講求秩序的德國靈魂』」,彼得笑著說。雖然彼得熱愛井然有序,但「必須井然有序」這句諺語,他在國外反而比在自己國家聽到的次數多。「我們在德國不需要大肆討論這個,因為它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了」,他說。彼得來自施瓦本(Schwaben),傳統上這個地區比德國其他地方都還要重視秩序、團結一致。此地至今仍然實施「清潔周」的規定:共用範圍如樓梯間與走道,由住戶每周輪流一次打掃清潔。髒兮兮的汽車在彼得青少年時期被視為邋遢的跡象,所以,傳統上到了星期六就要洗車。
今天再也沒有人在馬路上洗自己的汽車了,因為明文禁止,況且彼特也不住在施瓦本了,他住在黑森州,不是獨門獨棟,而是與他的妻子和兒子住在一棟公寓裡,這裡必須嚴格遵守星期日、中午以及夜晚的休息時間。有多嚴格呢?住在另一間低他兩層房子裡的鄰居向他抱怨,因為他在星期天組裝了一個「宜家」的架子 -- 他還特地使用橡膠榔頭,免得發出噪音呢,當下他終於明白這項規定有多嚴格了。
彼得擔任物理老師的學校,百分之九十的學生並非德國裔 – 所以遵循不同的宗教與傳統 – 也實施嚴格的規定。「含有國族主義與歧視性的言論絕對不會被接受,並且在萌芽前就被消滅掉了。(如果發生了)就要請學生及家長來談話,若這樣仍無助益,也會祭出罰則」,彼得說。「多元文化唯有在大家都遵守共同規則的情形下,才行得通」,他補上一句。
如果你知道,德國是地球上人口最稠密的二十個國家之一的話,(德國三萬五千七百三十七平方公里的面積上有八千三百一十六萬位居民,波蘭三萬一千兩百六十七平方公里的面積上有三千七百九十五萬位居民,資料來源:歐洲統計局),德國人守法就不足為奇了。「有一次,一位法國說唱演員開玩笑說,其實不必築起柏林圍牆的 – 只消設幾個紅燈就夠了」,彼得邊說邊笑。
「但這種熱愛井然有序很容易走樣為吹毛求疵」,彼得承認。因此,他把不同的移民潮 -- 譬如六零年代的義大利人與土耳其人,九零年代的波蘭人,以及近幾年來自中東的難民 – 視為一種活化的元素。「外國移民把文化多樣性帶進我們的社會,同時也接收我們的秩序」,彼得下結論。然後他站起來,問我他能不能去廚房一下,重新整理洗碗機裡的餐具。
一個聯邦德國
當我從把我從柏林載往慕尼黑的遊覽車的窗戶往外張望時,或者,當我觀察我在火車站遇見的人時,我意識到德國有多麼多元。還有,當我閱讀旅遊手冊:「德國曾經分裂為許多公國,這些公國於一八七一年合併為德意志帝國,到了一九一九年成為威瑪共和國、第三帝國,最後成為分裂的東、西德。直至一九九零年,德國才重新成為一個統一的國家(......)」。住在離美因河畔法蘭克福不遠的亞莉珊達拉是電腦鑑識專家,她也讓我相信重視多元化的德國以及地區認同是正確的。「施瓦本州的人,無論性情、語言以及生活方式,都與基督教牢不可分,非常重視勤勞與紀律。施瓦本人與住在僅僅五十公里外,距離法國邊境不遠,凡事都輕鬆看待的巴登州人,以及深具傳統意識又富裕的巴伐利亞人截然不同。」
「德國稱為聯邦共和國不是沒有道理的,在某些方面,德國人十分相似,某些方面卻又各唱各的調」,亞莉珊達拉解說。「你不能把所有的東西都扔進寫著『秩序』的鍋子裡煮」,她說。好像要證明她所言不假,她帶我在附近走走。一個高樓林立的住宅區旁邊,有一棟又一棟整齊有致的獨門獨戶,一旁則是外觀一模一樣的行列式建築,這條街的盡頭有一棟八角形的別墅從濃密的灌木叢處突起。再走過去一點兒,是一個老舊的變電站,已經改建成一間只有十四平方米大的住屋,堪稱德國最小的獨棟房屋。「有秩序,但也有夢幻的一面」,亞莉珊達拉說。
據她看來,德國熱愛井然有序也表現在他們偏愛建立組織以及協會上,「幾乎我認識的每一個德國人都加入不只一個社團 – 譬如運動協會、公民團體或者保護動物協會 – 或者參加合唱團」,她說。「我覺得德國人比較有興趣在已存在的組織內採取措施,勝過自發性的行動。這也顯現在新冠肺炎大流行爆發之初,地方性的援助行動迅速的組織起來,但人們沒過幾天就加入了本來就存在的組織,以便利用可靠的架構,有效的處理事務」,她解釋。
秩序
「我們德國人根本沒有發明秩序這個東西」,德國史專家露絲・萊瑟羅維茲(Ruth Leiserowitz)說,她也研究前東普魯士歷史。我與她見面,以便多了解一些廣為人知的德國秩序的起源。「基本上我們之所以接收的秩序這個單字,是因為我們的祖先如此決定。一度與編制嚴密的羅馬軍團作戰的狂野、叛逆的日耳曼部族,以前其實不太了解秩序為何物。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他們不僅接收了羅馬軍隊的編制,同時也接收羅馬法、國家與貨幣制度,於是,「制度」(ordinunga)這個單字也就找到了進入古高地德文的門檻」,這位歷史學家解釋給我聽。這個單字因為翻譯聖經以及制訂教堂禮拜程序的馬丁・路得而普及開來,這兩件事都對德文以及說德語的人產生了極大影響,尤其是深受基督教影響的地區,普魯士也在其中。
腓特烈・威廉一世(Friedrich Wilhelm I.)於一七一三年登上王位之際,秩序、勤勞、簡樸以及敬畏上帝,是隨即而來的宗教改革、整頓國家制度及軍隊的中心思想。於是,這些扎根於基督教—喀爾文教派道德的特質,過不多久便被稱作「普魯士美德」,一八七一年,德意志帝國建立之後,更進一步被稱為「德國美德」。秩序這個單字出現在哲學論文中,也出現在歌劇腳本和詩歌中。「這個單字原有的涵義隨著時間逐漸消失,發展為一種空洞的形容德國文化的陳腔濫調。戰爭口號以及宣傳口號常見它的身影,隱身這些口號中的它被用來駁斥負面的特質,譬如一九四零年出版的一本小冊子,書名為《德國秩序與波蘭經濟》(Deutsche Ordnung und polnische Wirtschaft)。經過諸如此類的濫用,到最後這個單字落得聲名狼藉」,歷史學家告訴我。
公共秩序部
知道「德國秩序」不過就是歷史變遷以及國族主義宣傳下的結果後,我鎮定地繼續我的旅程,與亨利克見面;亨利克是電器技術人員,一九八二年來到漢薩同盟的自由城市布萊梅 – 德意志聯邦最小的一個州,距離北海(Nordsee)僅有六十公里。亨利克在布萊梅的賓士汽車工廠上班已經二十五年了,根據德國技術監督協會(TÜV)的報告,這家工廠生產的汽車最令人信賴。「當年我去應徵時,首先被問到的,是我受過的培訓以及工作經驗。『電器技術人員』」,我回答。「我們有好多電器技術人員,多到可以幫忙打掃工廠車間的程度哦」。「我很樂意這麼做」,我答道,人事主任很欣賞我態度果斷,就雇用了我」,亨利克回憶往事。
但亨利克一開始還是得習慣德國的民族性。「我曾在波蘭不同的企業工作過,在那兒你要盡量多做,而且速度要快。在這裡你負責一定的任務,必須在預定的時間內完成:「緩慢且一絲不苟」,他說。
剛開始時他甚麼也不能做,只能用心觀察,有七天之久,他如影隨形跟著他的訓練師傅,仔細觀看生產線上的作業情況。之後他負責製造引擎蓋,並陸續完成了焊接、車身製造以及品管的培訓課程。
「我就這樣一步一步往上爬:從生產線工人到領班,再升為品管員」,亨利克回憶著。根據「信任固然好,但檢驗更好」原則,他在各獨立部門檢查製造出來的組件。「每當一個引擎蓋完工了,我們在生產線的兩端檢查,壓鑄是否正確,所有引擎組件是否已正確安裝等。每位工人都有一個圖章,蓋在經他製造的組件上,因此,人人知曉自己該為那一個部份負責。九零年代中期,工廠引進了團隊責任制,從那以後,每一個團隊蓋自己的章,不再蓋個別員工的章了」,他說。
亨利克現在已經退休了,只監控他的資產與花園。你從街上就能看見一個種了柏樹、經過完美修剪的角落,還有好幾個五彩繽紛的花圃。「這裡的人認為處處有美景很重要」,亨利克說。「到了星期六,到處都聽得到除草機轟轟作響。」
他每年有一次,可以把他的大型垃圾放在街上,誰要是經常這麼做,就要有公共秩序部的人登門造訪的心理準備。「收垃圾的人仔細的在垃圾中尋找帳單和地址貼條,以便揪出肇事者」,亨利克解釋,並舉出公共秩序部介入的種種違法行為,其中有很多與噪音有關。
鄰居之間典型的爭執多半是為了在休息時間(下午一點至三點,晚上八點至隔日早上七點,星期天與假日則需整日保持安靜)做手工,淋浴的水聲太大,或者吸塵器太吵,甚至包括狗吠聲(狗兒們每天吠叫的時間不得超過三十分鐘,並且不得持續吠叫超過十分鐘)。
然而,慶祝嘉年華,或者摘下世足賽的冠軍時,所有針對破壞安靜以及房間裡發出的聲響的規則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倒也挺好玩的。「這時德國人就變成一個大聲喧嘩、忘情歡慶的民族了」,亨利克說。
雜亂無章
我旅行的最後一站是澳洲,以視訊的模式進行。我與不久前才在雪梨的麥格理大學(Macquarie University)取得語言學博士學位的拉荷兒・克拉瑪(Rahel Cramer)對話。她為了寫博士論文,研讀了一部有兩百五十億個單字的文獻匯編,以便找出秩序這個單字在德國語文中扎根有多深,以及這個字的真正含意。「秩序連結了安全、安靜、法規以及紀律,但也與責任有關」,這位語言學家在她的論文中娓娓道來。這個單字經常出現在德國格言以及諺語中,即使過了幾百年,它依然掛在人們嘴上,以便召喚出特定的情感。
「但也有格言拿秩序開玩笑,譬如說,『把東西整理得井井有條的人只是懶得找』,至於那句著名的格言:『秩序等於半條命』(平衡了同樣有名『必須井然有序』),德國人念念有詞時總喜歡補上一句:『另外半條命則雜亂無章』」,露絲說。
此中確有幾分道理。今年十月柏林的大機場終於在延遲了九年後正式啟用之時,柏林的居民可以見證這些嘲弄。或者,所與尤絲緹娜一起,在科學怪人所屬的城市以及奧迪汽車工廠所在地,苦候遲到的公車的人;或者,像住在柏林的奧莉維亞,偶爾也想反方向停車,以及有意識地遵守秩序卻又明知故犯在牆上塗鴉的人;或者,所有對德國秩序思路完全沒概念的人,都有一些這方面的親身經歷。畢竟我們不能只用一個單字,就把一個擁有八千三百萬人口的國家給一竿子打死。「你的鄰居和你來自同一個國家,具有相同的文化背景,並不表示你們的生活方式也如出一轍」,拉荷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