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國舊有形象上劃一刀，劃出一個新而且正向的裂痕」

2014 年德國和美國的球迷在慕尼黑美國之家一起觀看世界盃足球賽預賽，德國對美國。

哲學家暨足球專家沃夫朗˙艾倫貝格（Wolfram Eilenberger）說，在國家的外在及自我覺察上，足球扮演了極重要的角色。一場關於刻板印象與新訊號的談話。

艾倫貝格先生，足球究竟對德國在國外的形象有多重要？

別的國家，尤其是歐洲鄰邦，怎麼看待德國，足球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許多與足球相關的刻板印象之形成，最晚始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而那些刻板印象也那些國家的性格十分相似。

譬如說？

義大利人身上有某種反抗性，幾近於游擊隊的味道，防守球員尤其要站在球場的前方。德國人則是坦克車，今天我們還經常在外國媒體上聽到或讀到這樣的說法，每當我們的球隊表現得條理分明時，這種說法便會出現：德國人「輾過」對手了。

「在街上看見生活樂趣」

過去幾年中，這種形象有了改變，二零零六年踢下的世界冠軍，那個「夏日童話」，對德國有多重要？

二零零六年的世界冠軍推翻了許多刻板印象，有些原本不太與德國連結在一起的東西：來自全球的觀眾感受到一種清楚傳達出來的真誠，人們在街上看見了生活樂趣。就這點而言，許多歐洲人和全世界的人改觀了，他們見證到一個與從納粹時期傳下來的刻板印象無甚關聯，也就是在德國舊有的形象上劃一刀，得出一道新而且正向的裂痕的德國。

足球不僅能影響外在察覺，也能影響一個國家的自我察覺，足球在那些關鍵時刻促使德國人重新審視自己？

沃夫朗•艾倫貝格 | 照片（剪影）：© Michael Heck 典型的例子是「伯恩奇蹟」，一九五四年世界盃足球賽中德國國家代表隊獲得冠軍，對於一個經過納粹獨裁，輸掉第二次世界大戰，根本不曉得自己是誰的國家，那是一次的自我意識提升非比尋常。我們還有能耐做點兒甚麼，突然間這種想法是可行的，一九九零年，在義大利獲得的世界盃冠軍情形與此類似，論程度則誇張了些。很多人問，統一後的德國現在想在世界上幹嘛？法蘭茲˙貝肯鮑爾（Franz Beckenbauer，德國足球員、教練、總教練，是德國家喻戶曉的足球名人，有「足球皇帝」的美稱。）在決賽獲勝之後，說：未來幾十年內我們所向披靡！這引發了恐懼，許多歐洲人問道：統一的德國會不會變強，然後統治歐洲？

「沒有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

二零一四年在巴西舉行的世界盃比賽中，德國隊獲得世界冠軍，而同一時期的許多歐洲國家仍然陷於經濟危機，贏球是否重新製造了恐懼？

單敗淘汰制中德國以七比一贏了地主國巴西之後，極有可能引發這種情緒，但德國隊的表現非常得體，沒有一副驕傲或者自命不凡的樣子，反而流露出對地主國輸球之感同身受，這很討人喜歡，整體表現得十分謙遜。從這點看來，二零一六年在法國舉行歐洲盃時，德國隊在單敗淘汰制中被刷掉，幾乎可以說是一件幸事，因為那時德國正處於一個政治上十分棘手、使人懷疑其所擁有的優勢的階段。我真的相信，德國國家隊的代表很明白這種危險，因此，在交手時，很聰明的幾乎總是採取守勢、討人喜歡，從不驕傲或者自命不凡。

今天德國國家足球隊中有具移民背景的主力球員，早已司空見慣，這種多元性對於德國以及身處外國的德國人產生了哪些影響？

二零零六年以來，球隊的多元文化特色日益重要，其中傳送出來的一個新的信號，是德國並非同質性，而是一個開放、多元文化的社會。這對德國形象之影響，深刻而且新穎。當然，外籍勞工通常不會從事如踢足球這樣受人尊敬的工作，也鮮少位居領導階層；但世界各國的覺察卻指向這個方向。

德國足球的踢法，這段期間以來已大不同於它的坦克—形象，甚至頗有美感。

沒錯，無論怎麼踢，重點是要贏球！ -- 這是別人對德國隊長期以來的觀感，無所謂美感，唯一要考量的是比賽結果。這種態度在過去十五年中徹底改了，當前的國家教練約阿希姆•勒夫（Joachim Löw）認為，贏球固然重要 – 但贏的同時也要踢得漂亮，而且要讓全世界察覺並認同。